2012年9月13日 星期四

【劫影】荒野孤魂

EXP的私設,完全腦補。









對於沒有過往及將來的亡靈來說,注定在這座荒漠漂泊其實並沒有太特殊的感觸,偶而會有相似的人出現,內心才湧起一股激情,然而不論勝敗於否,最終都會回歸一片淡漠,如同這片遺忘的死地。

最近卻有些變化,至少對亡靈來說。


不久前有個傢伙來此跟自己互鬥,一頭有點誇張的刺眼長髮,被荒漠的狂風吹的也毫不在意,彷彿理所當然的朝自己笑的那樣挑釁。


那一次對戰在那傢伙逼近後在自己胸口劃下漾著紫色光澤的短刀作結,亡靈不會痛,不會記住,不會在意任何這些細節,應該是。


但是他記得那對橄欖綠的眼,像極了荒漠裡珍稀的綠洲那樣璀璨耀眼。


亡靈開始等待,一次次的面對著新訪客,一次次勝敗,散去,重生,他仍等著那樣的身影出現。


在某個起風的日子,那身影孤身一人的出現,起先亡靈仍拿出自己的槍就備戰姿勢,卻難掩胸口的激動,那是個漫長的等待。


對方走到兩步遠的距離時停下,望著自己彷彿想到什麼的苦笑。


「可以不打嗎…當然你可以控制的話。」


看著眼前的身影,意外感受到之前所沒有發現的單薄,也許是服裝的影響,又或者是來人的氣氛,亡靈收起了槍。
這舉動似乎回應對方的期待,訪客便輕鬆的朝前走近,最終在亡靈身邊的沙地上隨意坐下。


「今天風很大。」


那個人開口,亡靈也在沙地上坐下,靜靜的聽著。


「但是不壞,很好的風。」


怎樣的風才能算很好的風?亡靈想著,只是想著。


「你一直都在這裡嗎?」


他問,亡靈轉頭回看,其實也不知如何回答,畢竟沒有開始與結束,是否算是一直都仍是個疑問。


接受著自己的視線,對方好像也得到回答似的點頭,繼續喃喃自語。


「你有沒有記憶?」


我記得你。亡靈想回答。


對方看著自己的臉,笑起,本帶著不屑的細眼微彎,有些異於之前的溫和。


「我還會再回來。」


像是得到滿意的答案似的,那人拍去那件鬆垮長褲的沙,帶著風離去。



自從那之後他偶而會出現,又或,亡靈偶而在等待他的出現。


他的到來沒有任何預告,只是都會起風,掃過這片荒無之地,帶走其他來訪者遺留的肅殺之氣。


當那陣風吹過身上的大衣,帶走那頂可有可無卻始終都會重現的帽子,亡靈會想起他,即使那應該不被允許。


他每次都會在亡靈身旁隨意坐下,他們大部分都是在聊天,他說,亡靈聽。


他說,他們不是唯一,在其他遙遠的各處也存在著一樣無法跳脫宿命的亡靈,有的是相同的能力、相貌,有的則不同。


然而靈魂都是一樣的源頭,以及相同宿命的,那個永恆受困的悲劇。

他說,他們擁有生前跟死後,而有的亡靈會得到引導者,才能得到暫時的自由。


以及回到生前重新救贖的機會,得以瞑目。


「不過應該輪不到我,大小姐有他獨鍾的戰士。」他蠻不在乎的輕笑,亡靈只能沉默的注視那雙因為笑容而彎起的眼。


他們是相同的,在某些心情上是,他笑著說,亡靈卻知道那笑容是撕烈多少靈魂上的血肉,幾乎是下意識的,亡靈伸出手撫過那頭巾上的亂髮,讓那張頑劣不乖的神情短暫的呆愣,但也只有一瞬間,他便又回復那張頑劣的神色,取笑著亡靈更需要同情。


不過他們相依的距離些微近了些許。


漸漸地,亡靈記住的事越來越多,雖然時常仍會遺忘,卻在他出現時又會想起。像壟罩著一片濃霧,只有再風吹過時才會散去而逐漸明朗。



他說,每個墮入這個世界的亡靈都彼此有所關聯,他有,自己也是。


只是他並不清楚是誰,因為他不是被引導者選上可以復甦記憶的人選。


「反正想起來後說不定還有仇,大概也沒好事。」他語氣不屑的說,嘴上的笑容卻像在說一個笑話。


「而且最後也只有一個人得以重反生前…那又何必想起。」


他靠著亡靈的肩膀,像在描述天空的雲朵那樣的自然。


亡靈如以往靜靜聽著,然後任由對方抓著自己的一隻手,如同發現新鮮的玩具似的研究他掌心的擦痕跟紋理。



他說,其實現在這樣也不錯,沒有生與死,仍可以遊蕩以及享受的另一種活著。雖然亡靈並非如此,他說到一半驚覺,而有些尷尬的垂下臉。


亡靈用微笑回應,向熟悉已久的揉亂對方的頭髮。


「…我來找你,雖然還是不太一樣,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別的地方的事。」他揚起臉帶著些許得意的微笑。


謝謝,亡靈無聲的回答,被緊握的掌心似乎感受到某些東西。


這就是所謂的體溫嗎?亡靈想。



他說,要結束了。


「大小姐已經選出得以重生的戰士。」那張臉笑的咪起眼,眼角的皮膚卻泛著微紅。

不是我。那是他最後一句話,在席捲而來的狂風中。


他朝亡靈撲來,兩個身體撞在一起後躺倒在地,掀起一股漫天沙塵,風似乎又吼的更加狂暴。

也許是太過突然又或者其實亡靈並不擔心他做出任何事,即使是抽出那把刀切開自己的喉嚨。但他只是貼上自己的嘴,啃咬,亡靈覺得自己的確是被咬,雖然沒有所謂疼痛的感覺。

然後,下雨了,從他眼角滑落的雨水,滴落在亡靈乾凅的臉頰以及那片已經荒蕪無很久靈魂的深處。

燙的,流過皮膚的水滴彷彿燃燒似的在亡靈每一吋神經烙上一股熱度,彷彿點燃許許多多不清不楚的情感另亡靈感到無法再維持最初的虛無。亡靈伸出手捧住那張近在眼前的臉,用手指擦拭手中那張已經覆滿水流的臉,撥開貼著臉散亂的鮮紅髮絲,抹過那蒙上雲霧的雙眼,最後是那兩片緊抿著有些蒼白的嘴唇。

亡靈捧著那張臉彷彿是荒漠的一掬清泉般珍視,小心翼翼的再次貼上那片雙唇,那是個被浸濕而帶著苦澀滋味的吻,卻傳遞著亡靈都渴望的氣息。

他們緊擁著彼此、翻滾,就像被暴風給混亂的交纏,不只是肉體而是更深層的東西,即使此時此刻他們都無法明暸究竟是什麼將彼此緊緊連繫。

他身體每次顫抖,每個喘息、汗水亡靈都清晰的感受,退去手套直接碰觸的肌膚每一吋都令亡靈感到激動不止,那是以往不曾有過的感觸,不有過的溫度。

他呢喃著某個單詞,似在低吟,又像在呼喊,最終都被亡靈給吞下,連同他的吻跟呼吸。

他們緊擁著,直到狂風停止。



之後,亡靈散去又重現之後,不速之客來訪又離去之後。

之後,不再起風,這片荒野回歸以往的孤寂,亡靈也再也沒見到那個身影來到這個被遺忘的角落。

亡靈等待,用著那可能是永遠的時間等待,即使又是無數次的被消滅在重生,幾乎連等待的事物本身都像寫在沙上的痕跡一般日久而消散。

然而,風始終沒有再吹來。



亡靈收起槍,隨手整理自己的大衣,朝前邁出腳步。

亡靈只往前走,往前,在這個沒有星光日月的世界,朝著記憶中那股風的方向前進。

穿過荒漠走入森林,經過一些殘破的山丘,又回到一片荒漠。其他的亡靈隔著遙遠驚愕的注視,有的則揮舞著武器、或是張牙五爪。

亡靈繼續前進,無論身後有多少聲音在呼喊,警示著亡靈必須回歸,威嚇亡靈已經違反規律,亡靈仍沒有停下腳步的走著。


在無數的時間跟腳步後,一陣風吹迎面吹來,是陣微風,拂過塵土卻獨特清新的氣息。

亡靈加快腳步前進,然而身後那些夢饜的警語轉為嘶吼般的一同追來。

風逐漸增強,似乎要阻擋亡靈前進的暴風在面前,亡靈知道自己尋找已久的就在那中心,不是聽說不是猜測,是知道就在那。

亡靈舉著一隻手擋著迎面的狂風,腳步緩慢卻堅定的一步步踏入暴風中心,在身後窮追不捨的聲音混著風聲變成雜而不成行的噪音,混著砂石刮過亡靈的身軀跟視線企圖阻止。


最後,風停了。

穿過那風的牆後,一切彷彿在踏下這一步之後一同散去,四周是完全的平靜且明亮。

放下手,亡靈的帽子早已不知去向,待著視覺恢復清晰,周圍是如同自己最初的那片荒漠,而抬起視線,遠處站著一個人。

刺眼奪目的髮色即使被著光卻也反射出過於燦爛的明亮,雙手插在長褲口袋的蠻不在乎。

亡靈踏出腳步,一步,兩步。

身影發現自己,轉過身擺出備戰姿態,卻被亡靈的情況而面露遲疑。

先是左腳,再來右腳,從小腿側化成煙,並且擴散著,從大衣衣襬、髮梢漸漸的消散。

不得離開所屬之地,阻止所有來訪者的前進。

右腿到腰際已經散去,左邊的肩膀也開始化為白煙。

只剩幾步。亡靈想著。

不得擁有記憶,僅能成為引導者戰士的亡魂殘片。

上半身左半,左大腿,髮梢蔓延到臉側。

終於找到了。踏到面前,亡靈笑著只剩半邊笑。

僅是個幻像。

亡靈伸出手,已經從肩膀消散到手肘,碰觸那張驚愕的臉。

找到你了。掌心撫過臉頰輕撥過垂在臉前的豔紅髮絲,感受懷念的溫度,跟顫抖。

看著望向自己的眼神,從驚愕、疑惑轉變到一種清澈,最終蒙上一成霧氣。


我記得你。

他張開口,無聲的說。

我也是。

亡靈回答,然後化呈白煙散去。